五|Anna’s nightmare|Azure
在Bodysitter每天的日程很規律,上午集中做冥想和運動,下午看書,傍晚和Doctor在叢林散步,睡前再次冥想,寫日誌。運動的時候習慣不放音樂,因為不想掩蓋任何訊息——委託人通過身體,記憶或潛意識,試圖傳達給我的訊息。
和Anna的身體相處這幾個星期以來,逐漸了解了更多她的特質。
比如她其實韻律感很好(比我好很多),身體可以很自然,敏銳地抓住節奏。相較靜態的有氧運動,舞蹈訓練會讓身體更快地排汗。比如她對聲音很敏感。事務所外面叢林的鳥鳴似乎被Anna的聽覺放大了,現在每天早晨幾乎不需要鬧鐘,我也會自然地被鳥鳴喚醒。以前我似乎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背景音。
但另一方面,Anna的惡夢也幾乎會在每晚到訪。和之前的雜音同頻的指責聲在夢裡一再重演。她記憶中的雷區,有高中時代的學長,大學的導師,還有現在的伴侶。她的夢總是黑白的,出場的人物面目模糊,但聲音和氣味會跳脫出來。而我在夢裡總是第三人稱視角。
我一次次看到那個似乎是Anna伴侶的人,轉身冷冷地掩上門,隨後空寂的走廊裡傳來他與別人講電話的聲音,親暱而放肆的語調,好像永遠不會完結的對話。Anna一定聽到了。可她只是頹然坐在黑暗裡,眼中淌過無盡的黑暗。我想問她「為什麼」,但她聽不到我的聲音。我只是依附在她腦中的一段意識,甚至連回憶都稱不上。
常常在這樣的電話聲中醒來,腦中還迴盪著殘留的雜音。心裡漫過灼燒一般的憤怒,痛,與無力感。
我並非心理醫生,只是塑形師而已。但身型的改變會動搖陰霾的根基。我所能做的是在她身體裡,埋下決心的種子。